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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杜国富三和尚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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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和尚

杜国富(江苏)

三和尚是我家的远房表叔,因为是阴历二月十二生的,彻头彻尾是个“桃花生日和尚命”,所以表叔奶奶在“肚子疼,拿脚盆,带姥姥,养宝宝”时叫着玩叫开了——“和尚”。三和尚属狗,冥寿79岁了,在家排行老三,学名也很简单,狗咬萝卜——干巴脆,王三狗便是也。

三和尚小时候个子点儿高,上初小了还是不肯长,虽说自己惯自己,小不点惹人爱,看上去像个讨喜宝子,骨子里可把他的老娘急煞了,这里的风俗是“大个子门前站,不做事也好看;小个子矮冬瓜,做死得无人夸。”每年的三十晚上,他总是按表叔奶奶关照的话去办——爬门头。

两扇对开的大门,每道门三道木楞子,关起半扇,脚踏在木楞子上作往上爬姿势,一边爬,一边说:“门神老爷啊,我今年比你矮,明年比你高。”一口气至少说个三遍,但绝非话说三遍如臭屎。说过之后才矮巴巴地爬上桌,让两条腿往长凳子上一跪,喝守岁酒。说来也怪,几年门头一爬,还真立竿见影,王三狗好似吃了“旺旺仙贝”“大大卷”,穷个子粗粗地长。虽比不上一个出落得十分标致的大姑娘,倒也不失一个男儿身。圆圆的脑袋,乌黑的眉毛,两只金鱼眼,大高鼻子,翻鼻孔,厚嘴唇,五大三粗,一脸的青春疙瘩痘,外带两只招风耳。平日里光头一个,看上去像个夯货,打起架来从不吃亏,被人薅不着头发,抓不住辫子。

日月如梭,一绕下子到了谈论婚姻的年龄,哪晓得长得虎背熊腰的王三狗偏偏就是对不上象,犹如“三天丢掉两个孩子——来了拐子。”没得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他,看到他倒有点怕了,“太爷老子——离你远点。”姑娘们精明得很,“对象,对象,就是在对了的基础上还要看像不像。”你王三狗算什么东西。私下不时地还有些街坊姑娘的“吊谗瘾风”刮进他的耳朵。“你晓得啊,王三狗是个和尚命,一旦嫁给他,就成了望门寡。”一家姑娘百家求,看不中你王三狗又何妨?“气死我也,气死我也。”姑娘们叽叽喳喳,王三狗听得脚丫都冒烟,就差个“撒泡尿照照镜子了”,恨不能立马往地缝里钻才好呢。忽一想,派出拐来(怨恨人的话),“你她奶奶的‘望门寡’,我不就是‘定光炮’了。”我不相信一个大活人会被尿憋死,奶奶的。对,去奶奶庙烧烧香。”

还是二月十二日这天,适逢31岁生日,三和尚去了南门的奶奶庙。嗨,“桃花运”到了,他遇到了她,一个属龙的也是二月十二生的“尼姑命”的25岁的一同来烧香的才女子。两人一见钟情,真是小母鸡下蛋——想红了脸,馋略略地一阵口水流流的暗送秋波后,请出媒婆一撮,便模范找英雄——一对红了。王三狗好高兴也,一蹦三尺高,“我有老婆了”;表叔奶奶好温馨噢,笑得合不拢嘴,总算了却了一件心事,“手尾了了就好,手尾了了就好。”忽而一想,不对呀,两人年龄相差整六岁,不吉利,“六冲子”。表叔奶奶一夜觉翻身打滚睡不着。再一想,“造他家祖宗的,冲就冲,随他们冲财也行,冲子也好,冲寿也罢,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代管一代,只要他们活得比我好。我反正老了,儿子有婆娘总比没婆娘好。”

三和尚是个直大炮,被窝里做的事也喜欢说。人生除了“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就是“洞房花烛夜”了。她猫在他怀里,闭上了秀眼,待她似睡非睡时,他把手从她的头脸慢慢移下去,轻轻地撩起她的衫儿,抚摸着两只颤悠悠圆鼓鼓的隆乳,雪白、柔嫩、瓷实;她也顺势搂住他的脖子,一边拍着他厚实的胸脯,一边摸着他光秃秃的脑袋,一半喜欢一半玩笑地说:“聪明的脑袋不长毛。和尚头,卖酱油,卖到我家大门口,给我打,磕娘头,还叫我哥哥一声‘好舅舅’。来吧,宝贝。”好一段“前戏”。三和尚馋涎欲滴色迷迷地要直奔“主题”了。三和尚钻进被窝,顺着才女子肚脐眼往下摸。才女子问:“你要做什么?”三和尚说:“我摸到了个小草窝。我要给小雀找个窝。”才女子倒也爽快,也顺着三和尚的大腿往上摸。三和尚问:“你要做什么?”才女子说:“我摸到了一根胡萝卜。你这只憨雀怎么不快快来上窝。”两个人在被窝里那个劲真是“瞎了左眼有右眼,瞎了右眼有屁眼。”快活到家了,神仙一般也。

许是火车碰头出鬼(轨)了,哪知天公不作美,一年复一年,三和尚的老婆才女子的肚子大了一回又一回,可就是鸽子报空窝,“鼓(咕)”得好玩。养一个死一个,一挨满月,孩子就夭折了,成了大姑娘替人家抱孩子——空欢喜。孩子也变成了“讨债鬼”。三和尚、才女子两个人难过不说。表叔奶奶私下更是哀声叹气道,“冲子到底灵验了,不死才怪呢。本想坏袜子比个光脚好,丑婆娘比个孤鬼好,哪知道和尚配尼姑,就他妈妈这么个坏命,倒了八代的穷霉。”

后来,三和尚不知听谁说了个“门槛经”,找了他的姑老爹,在他老婆再一次养下一个儿子死后当日,姑老爹操起一把快斧剁下了王三狗死鬼孩子的一只大拇指头,镐在他们俩口子睡觉的大床肚下。姑老爹的这一狠着子邪了门了,奇了怪了,灵的不得了。一年后,才女子又下蛋生崽了,生了一个死不掉的儿子——“牛崽”。为使牛年生的男孩图个吉利,也为永保香火,除了取名“长生”外,也还特地横着心叫了个“小和尚”,似乎和尚就好养,就好长生不老。

小和尚不像三和尚小时候那么如土如草的,当事得很呢。你看看,又是金耳坠,又是金鼻环子,剪一个“三毛式”的和尚头,比起老子来,头顶留了一撮毛,用一根红头绳子扎一根小辫子。鼻孔中间的一块肉穿一鼻环子的意思是想扣住这条“牛”,不能再让牛跑掉了,要永远系在王三狗家谱的“牛桩上”。接下来,王三狗那个“小东西”一发不可收拾,让才女子像“过猪”似地一个接一个地添了7朵“金花”,一共8个,用眼下时髦话说:发了,发大了。

“小和尚”越长越大,到了上山下乡的光荣日子,高中毕业该算一个中等文化程度的知识分子了。那个时候,“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居革会(即现在社区)的锣鼓在三和尚家敲得应天响,一天工作做不通,一天锣鼓敲不停,把个三和尚头都敲大了。表叔奶奶性情固执,板板六十四一个,哪见过这等场面,先是一哭,后是一笑,再后一叹气,回老家“翘辫子”去了。三和尚一急,也该派他喝开水卡牙子,后脑勺对个锅灶台一撞,撞出了个脑震荡,在医院住了个把月。三和尚不断说胡话:“我不下放,我不下放”,“我就这么一条‘牛’,现在要让他吃好,开了春才能派上用场呢。开了春就能赤脚奔了。”你还不要说,三和尚平时跟才女子办事办得多,“尼姑尿”喝得多,嘴自然就有三分仙气,还真让他说上去了。打了春,小和尚终于高高兴兴背起背包赤脚奔了,奔向了离县城不远的“古红桥”生产队插队去了。王三狗先是三天一小看,后改七天一大看地跑去望望小和尚,有时跑不动,也坐个二轮车潇洒潇洒。

三和尚从小无师自通,会个八脚毛的厨子手艺,曾被人安排在一家机关大食堂掌过多年红案勺子。一度也走穴过这个饭店,那个菜馆。小县城的人个个认识他。他也自嘲自己是“四爪白,家家熟”。不过,王三狗的确练得一手“绝活”:卤牛肉、炖羊肉、煮狗肉、焖长鱼、红烧蹄筋、驴板肠、油炸鸡、狮子头、羊杂碎、清蒸鱼、雪花豆腐,蔬菜荤做,荤菜素吃。三和尚不但“南门到北门,不愁身上无一文”,而且抬头看人,低头打菜的本领更是“胶皮爪篱——滴水不漏。”他有一套巴结有头有面的大人物的手腕,常常干些上门服务,爱心奉献的活。大官小官他都认识。他的一席“鸡宴”,上一道菜,报一个鸡名,常常惹得那些饱暖思淫欲的七品、八品、九品、十品者浮想联翩,个个眉开,人人眼笑。俗说吃鸡养“鸡”呗。你竖大拇指,他说呱呱叫。这不,一群按“姓氏笔画”的鸡来啦:扣鸡、脆皮鸡、烤鸡片、栗子鸡、白片鸡、酒蒸鸡、拌鸡丝、西瓜鸡、炒子鸡、咸油鸡、麻辣鸡丁、炒鸡丝、茄汁鸡丁、烩西鸡丝、鸡丝粉皮、姜汁仔鸡、滑洋鸡丁、太白醉鸡、姜爆鸡丝、怪味鸡丝、怪味鸡块、炒素鸡丝、焖补养鸡、鸡汁双冬、宫煲野鸡、鸡耳干贝、绣球鸡胗、鸡丝拉皮、鸡汁鲍鱼脯、冬菇焖鸡胗、桂圆童子鸡、鸡粥鲜桃仁、红焖鸡腰、炒芙蓉鸡片、炒辣子鸡、清炖冬虫夏草鸡、青红酒醉鸡、红扒雏母鸡,最后清炖鸡参汤。哇,这么多的鸡呀,好香啊!“三和尚,就怕你有朝一日钻入鸡洞出不来呀。”席上,官儿、和尚一阵阵捧腹大笑。三和尚的“鸡宴”一个显著特点就是烧得鲜美,还特别考究个“色”。鲜得让人打个巴掌不丢手,打个嘴巴不张口,那“色”,让食客垂涎欲滴三分。到头来当然是和尚吃斋,大家肚里有数,一个巴掌两个响,三和尚竟将自己八个子女都找了一份好工作。三和尚的手艺在小县城也曾被一些名师私下妒忌说:三和尚喝了“尼姑尿”,猪卵子吃多了,十足的“骚和尚”。当然,三和尚除了好荤,也爱吃素,像“蘑菇宴”就属“素鸡”了:三丁蘑、卤五香蕈、锅巴口蘑、糖醋溜蘑、红嘴菇、螺丝菇、饽蘑糊、童鸡拜菇、海参娃蘑、黑白耳蕈、豆腐脑汤……

我在表叔三和尚家吃过几顿饭,一大家子人围着一张大团桌,坐不下,挤一挤,添双筷子。三和尚拿筷子的手很不一般,两只筷子在他的手上不得安稳,皮得转起来了,要想“稍歇”那是不可能的,桌上的菜被他的两只筷子不停地这块夹夹,那块夹夹,由碗头翻到碗底子,活像翻稻草。一边翻还一边说:“吃,你们吃,你们吃啊。”其节奏感跟他的厚嘴唇相当合拍。有一本书上说,吃菜时,筷子夹菜翻个不停的人大多私心重。表叔私心重否?我不知道。倒是他自己说过笑话,也是说漏了嘴巴。“我个头二斤半,就是不卖给你家做汤罐。”“舅舅家一条牛,哪一门子摊你外甥子一只头。”

大夏天,我也常看见三和尚走在路上全然不顾人多人少,路宽路窄,总是悠哉悠哉,左手拎点儿在人家做活得来的应时小吃、饽饽供点,或是从公家那里捞来的水产干货、碗盏家什;右手一只大芭蕉扇子不时地摇来摇去,口中还哼点儿京剧唱腔,一副吃不了用不了的派头,连大路朝天各走半边都忘了,十足的“搭台子卖螃蟹——买卖不大,架子不小。”

你别看三和尚在外面风风光光,有那么点儿“土地老爷放屁——神气十足”,在家里可是个标准的“卵子货”。除了“小东西”时不时会硬,其余都是软瘪瘪的。他不敢噜嗦,更不敢拿才女子出气,怕老婆怕得很呢。不过有一次恐怕属例外,俩口子皮的玩认起真来了,表叔强充芦花大公鸡,硬要装一回男子汉,占一回上风口,惹恼了老婆,老婆张嘴就骂,抓起扫帚疙瘩就打。表叔见事不妙,抱头钻进床肚里,怀孕的老婆没办法,高声喊道:“你快外来医牢食(方言吃饭意),才换起来的干净衣裳不要弄脏了。”表叔在床肚里答道:“我男子汉大丈夫,橡皮肚能撑能饿,说不吃就不吃。”虽说俩口子屁嘴,一天三刮络腮胡——你不叫我露脸,我不让你出头,倒也相安无事。反正“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俩口打架不记仇,白天同吃一锅饭,晚上同睡一个枕头。”三和尚晚上的功夫是打坐坐到家了,才女子欢喜着呢。

年代中期,改革开放。时年60岁挂零亦已退休的三和尚仍体魄健壮,养得红光满面,毛发乌黑,肥头大耳,大腹便便,比起实际年龄来显得年轻许多。他硬是逼着算是子承父业,已在县政府的一家招待所任一级厨师的小和尚辞了职,与他一起上江南,去广东,开餐馆,带学徒,赚钞票,行派头。几年下来,生意像滚雪球似的,父子俩的腰包逐渐鼓得像个拽不动的氢气球,那存款数也接近放卫星了。都说“钱是人的胆,不会说也会喊”,这时三和尚、小和尚也被外面花花世界“汤罐里的一口水——带热了。”双双应了“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一句古话,竟在“他乡遇故知”,各自交上了上等的桃花运,甚而骑上了“大洋马”,“老是老的价,小是小的钱”,那老相好、小情人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老狗、小牛“嫖马马”的准则是: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互不干涉,互相照应。几年间的绵意情长的日子过得难解难分,用王三狗的粗话说,“男人不玩十个‘鸡’,死掉不如一只小公鸡。”至于“嫖是内空”,王三狗答曰:“吃得好,补得快,没事,没事。”发展到后来,回家的感觉都找不到了。一封协议离婚信寄到家要与各自原配夫人离婚,答应家产一律不要,再“二姑娘倒贴几个钱”。那才女子倒也是个爽快人,与媳妇一起认定《三国》开头一句话:合久必分。

就在三和尚享不尽荣华富贵的鼎盛时期,年的腊月二十四日,由三和尚耗尽10个年头心血的一家很有名气的南方“宏图餐馆”遭到火灾,梦中的小和尚一命呜呼。三和尚虽然命大,也成了“半中”(中风)。从此,三和尚说话变得像个孩子似的,小时候的绕口令不断放在嘴上磨蹭:“木头木头墩子,和尚是我孙子;木头木头脑子,我是和尚老子。”“和尚命。和尚命怎么啦?和尚与俗人有什么区别吗?和尚还没有俗人那么多胡思乱想呢。我心静如水,我不修行,也不修名,怕什么。反正,我感觉良好。狗、牛是一家,牛在前,狗在后,牛耕田,狗看家……。”“送灶”一过,来年的正月初二,“半中”的三和尚,再加上“闹鸡瘟”,下身烂得一塌糊涂,莫说“(治疗性病的药名)”,就是“(调侃话)”也救不了他王三狗的命了。三和尚只好认命,带着一肚子说不出的话,背着被人前指指后戳戳的骂名:“哎!怪我,怪我,都是怪我。人不作死也就不会死,在家含饴弄孙多好,好日子不过啊。”新年到头的就这么孤苦怜丁地一个人在开放的大城市“圆寂”了。赤条条地来,光秃秃地走,那大把大把的钱自然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只好猫拉屎,自打扫罢了。

三和尚又落下了个外死外葬的“美名”。这似乎印证了一句老话:人虽巧于谋作,天更神于报应。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三和尚的生死离别,喜怒哀乐,构成了他的全部存在形式。而这一切都不是以他应该如此或者是不应该如此来下结论的。从上天造人的角度来看,我想借用一则笑话作为《三和尚》这篇小说尾声了。一对中医学硕士研究生要结婚了,男的姓龙,女的姓陈。兴奋不已的导师半学术性半戏谑性地为他们撰写了一副新婚对联助兴,专业加搞笑。上联:龙骨一根,退烧、止痒、生津;下联:陈皮二片,消肿、化痰、解渴。横批:一日见效。

杜国富,网名东方邮都,江苏高邮人,供职于中共高邮市委*史办公室,有多篇文章发表于报刊纸媒以及收录于公开出版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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