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胸草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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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鸟的一些交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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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飘飘,白了山头。收了腊肉空白的墙上,仍有几只黄腹山雀在曾经挂腊肉的竹竿上流连。黄腹山雀爱啄食腊肉中的肥肉,居然与我同好,深谙吃腊肉的真谛,腊肉还是以肥为香。只有晒腊肉的日子,我与小鸟离心离德,守财奴般守候腊肉,今年只做了一头猪的腊肉,不是我太小气,大家都这么来吃怎么得了?

连续一周的大雪,迎来百鸟争食的盛况,黄腹山雀一轮轮地从天空俯冲而下,领引大山雀、煤山雀聚集过来。通常大山雀和煤山雀不来啄食腊肉,大雪覆盖了林隙和林缘的草地,它们听到黄腹山雀“嘟嘟恰,嘟嘟恰”的呼唤,便从东西两边的山上往院子突袭。“嘟嘟恰”的口音很熟悉,像湖南人酒桌上劝食。

割了一块腊肉,蒸干萝卜丝试吃,味道已佳,便急忙收下了腊肉,克一包,抽真空保存。黄腹山雀的饕餮,衬托出白鹡鸰的君子风度,它们行走在院子晒场上,摆着长尾,一步一叩首地觅食,有时候飞到鱼池的冰面上,拣食飞落到冰面上的草籽。偶尔,白鹡鸰跳到狗食盆上,吃些残剩的玉米粒,它们都不去抢食我晒的腊肉。

北红尾鸲喜欢在瓦脊和火棘树上拍翅跳动,它们从我入住到院子时起就来到这里了,在此繁育了几代鸟。北红尾鸲平常不干扰我,然而干扰时却惊心动魄。到红举炒茶的第一个春天,北红尾鸲已经在柴火堆筑了巢,孵出了小鸟。小鸟鸣叫,单声,相隔十分钟或更久一点,炒茶的时候,机器隆隆地旋转。忽的北红尾鸲发出“吱”的一声,像极了机器擦刮发出的金属锐声,我以为机器哪儿不好了,仔细检查,没有发现异常。待我正常操作时,它又“吱”的一声,令我不得不停机再检查,什么状况也没有检查出来。直到第二天的白天,我才发现一只站在柴火堆上鸣叫的北红尾鸲,它在宁静的车间里发出“吱”的一声,真相大白,原来是它在无端的鸣叫。

北红尾鸲是唯一伴我工作的鸟,寂静的森林里,应可以结下深厚的友谊,唯其叫声奇特,导致我一再以为机器发生故障,我有些生它的气,后来释然,没有机器以前,它就是如此叫的,没有干扰我的故意,心里原谅它了。进入冰封雪冻的冬天,栖息在屋檐的北红尾鸲,可能怕冷,移居到我住的房子的阁楼上,深更半夜里“咕咚”一声,把我惊醒。这里的夜晚相当宁静,那怕是一枚针落地,声音都显得清脆。在阁楼上的“咕咚”一声,近呼于雷鸣了。这么调皮的北红尾鸲真惹我生气了,你能不能好好地睡到天亮不发出声音呢?看在我从小都不讨厌北红尾鸲的份上,我又原谅了它。

不得不承认,我也是一个叶公好龙的家伙。从住在关门山时候起,就有意识地引鸟入茶园。鸟类是天然的种植盟友,在冬天里,它们啄食落地的草籽,白雪茫茫的林海,瘦成一线的小河,山泉凝冰,只有密集的茶树下裸露出土壤,橙翅噪鹛一字排开,从茶园脚下往上边走边啄,寻找可食之物,主要有草籽和堆积的树叶下的虫卵。春天,大群的领雀嘴鹎飞到茶园,寻觅虫子。山雀索性就在茶树里面筑巢,孵化小鸟。

小鸟只吃虫子,它们需要肉类蛋白和脂肪。在关门山,我还特意拿一块腊肉挂到茶园边上的盐肤木上,请周边的山雀来吃。为了让更多的橙翅噪鹛都聚拢来,也往茶园撒些小豆和小米,只要它们在此度过冬天,春天一定筑巢养育儿女,捕食昆虫。实际上,我没有那么讨厌虫子,我只怕它们出现爆炸性增长。有些侵害植物的虫子,不入鸟的慧眼,比如专吃十字花科植物的黄曲条跳甲,鸟不吃也吃不着,它小到芝麻粒的几分之一,弹跳能力超强,我估计它们身上还没有什么肉。

神奇的神农架,有些昆虫居然能在雪地里过冬。有一次,我扒开厚厚的积雪,寻找埋在树叶下的猕猴桃。野生的中华猕猴桃,秋末会自然坠落一些,被树叶覆盖,落雪埋藏一段时间,味道变得最佳。扒开雪下的树叶,翻出一些熟透的猕猴桃,天然的野生水果,可以烤着火炉尽情地享受。这么扒开积雪下的树叶,居然蹦出土黄色的小蚂蚱。惊讶之至,它是如何抵御零下十来度的寒冷呢?只道是世间万物,皆有生存法则。

我佩服这些不吃不喝,蛰伏在冰雪之下的虫类,这需要多么坚强的毅志与抗寒能力呢?鸟类在冬天里,以锋利的爪子扒拉枯草和落叶不是没有原因,这里恰是雪天的鸟儿有虫吃。也只有在雪天,才是拍鸟最好的季节。冬天里,鸟类云集到空旷的峡谷,空中、树上和林下都能见到它们的身影。

最早的鸟类是始祖鸟,它的化石于1861年在德国巴伐利亚索伦霍芬出土,测定始祖鸟生活时代距今约1亿年,生有爬行动物和鸟的特征,长着牙齿。此时,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已发表两年,仿佛是送给达尔文的一件礼物,生物是不断进化的,始祖鸟化石给进化论一个强有力的物证。

刚踏上神农架森林的时候,心灵被强烈震撼的不是风景,是那些如绿色海洋的叶子,所有植物叶子组成的世界。视线所及,小灌木和草本植物的叶子,几乎没有一枚完整,或有虫子咬蚀的洞眼,或啃啮的缺口,或有虫瘿。还记得那时写的第一篇文章惨遭枪毙,出发前,朋友给我介绍刚创刊的《社会学家茶座》,我写的森林中的虫类社会。其实,森林中的人类社会作为后进化的样板,写出来较有新鲜感,由于心里激动,第一篇写了虫类。

有丰富的植物和昆虫,鸟类的天堂在此。劳动模范属于大斑啄木鸟,我看它飞翔的时间只能以秒来计算,重要的时间一直在树上啄食虫子。通常,还没有走进林子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有“哒哒”的敲击树木的声音。现在,我听见这种敲击声知道是啄木鸟了,以前会猜测这是什么声音,心情也紧张。大斑啄木鸟活动频率很快,它飞到一棵树的腰部,螺旋形向上敲击树皮,敲到树梢,飞到另一棵树继续敲击。红桦树是它喜欢的树种,与白桦树一样,红桦 树的树皮开裂卷曲,内藏叶蜂的茧蛹。红桦树的汁清香甘甜,采药人进山干渴,划开红桦树皮啜饮,润喉解渴,清心沁脾,想来叶子的味道也不错。有一年,这里的红桦树爆发了叶蜂灾,盛夏时节,叶蜂幼虫将成片林子的红桦树叶子啃光,令人惊恐,护林人使用沙隆达烟剂将叶蜂幼虫薰灭。

红嘴蓝鹊是我喜欢拍摄的一种鸟,它的喙红色,眼睛大而明亮,飘逸的长尾在飞行时如长裙,看上去雍容华贵,仪态优雅,居然是一种猛禽,而且是鸦科。很长的时间里,喜鹊属于鸦科已经让我难以接受了,红嘴蓝鹊也是鸦科,总感觉哪儿有些不对,也许我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觉,它本来就是鸦科。鸦科,跟乌鸦一个科,我对鸟儿有种族歧视么?

森林中有许多乌鸦,村里人至今认为乌鸦的报警相当精确。乌鸦密集性地鸣叫,会有人畜死亡,这是腐食性动物所具有的天性,它们能很快找到死在森林的野生动物。除此之外,密集性的乌鸦鸣叫,预示天气变化,会要下雨或者降雪。只是后面这种预示有点多余,人们不需要通过乌鸦叫即知道要变天。总之,人类将乌鸦定为不祥之物,对它充满厌弃。

通身漆黑,体形也缺美感,叫声沙哑凄厉,又选择了食腐性,乌鸦简直一无是处,却未影响乌鸦在地球上为头号义鸟。乌鸦反哺,羊跪乳,王祥卧冰求鲤分别为禽、畜、人的至高境界。小乌鸦被喂养大,当老乌鸦不能捕食的时候,小乌鸦会捕食来喂养老乌鸦,直至老乌鸦去世,这个行为叫做乌鸦反哺。羊跪乳便是小羊羔跪着吃奶。王祥卧冰求鲤的故事出自《搜神记》,后入《晋书》,元代郭居敬将它编入传播广泛的《二十四孝》。

我对乌鸦的最初印象源于书本,儿时读书,课本里出现过两次乌鸦,一次讲乌鸦聪明,在一个没有水的地方,干渴的乌鸦发现一个瓶子里有水,乌鸦看得见水,却喝不着。于是,乌鸦想出一个办法,不停地衔来小石子投入瓶里,使瓶里的水位上涨至瓶口,乌鸦于是喝上了水。一次讲乌鸦愚蠢,乌鸦衔了一块肉站在树上,树下的狐狸想吃那块肉,于是赞美乌鸦的声音非常好听,乌鸦听到赞美张嘴叫了一声,肉就掉下被狐狸获得。关于乌鸦最多的描述,还是一个黑字:天下乌鸦一般黑。

世界上一定会有很多乌鸦,我见到乌鸦最多的地方都分了时段,从事地质勘探的时候,在幕埠山北端见到乌鸦多。住北京南池子的时候,发现故宫里面乌鸦多,后来又发现北京师大校园里的乌鸦多。来到神农架,发现大龙潭峡谷乌鸦多。红举村则是老爷崖沟乌鸦多。

最能享受的乌鸦还是在故宫,北京建都860年,经历24个皇帝。故宫那是皇帝居住的地方,无妨,乌鸦就栖息在皇宫的屋檐和三百年以上的古柏树上,此般待遇无鸟能比。我住的南池子,紧邻劳动人民文化宫,以前叫太庙,皇帝祭祖的地方。那里面的古柏,有一棵为永乐皇帝朱棣亲手所植,后代皇帝经过也必下辇,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表示对这棵树的敬意,乌鸦大喇喇地拍翅而至,收翅栖息,立在皇帝种的树上。诸多古柏里面,有一棵被乾隆皇帝封为遮荫侯,写诗一首,遂成名树,乌鸦照样站在遮荫侯的枝上歇脚。

以前也没有刻意观察乌鸦,我对乌鸦的终极印象,总是停留在冬天灰朦朦的天空,远山枯树,旷野的田间穿过细水的河流,乌鸦沿着山脚“呵呵”地叫着低飞。

鸦科中的鸟类白颈鸦,也是森林中的留鸟,它的脖子,肩和前胸有一圈白色,其他部位与乌鸦一样黑,略有光泽,体形大于乌鸦。春天里,白颈鸦来到新耕的地里漫步,寻找被耕出的昆虫,仿佛是一个穿黑衣,系白围脖在地里拾麦穗的人。““”

星鸦生活在海拔2000米以上的针叶林,黑棕色,环背和脖颈以下的腹部都有白色斑点,尾巴白色,喜欢单独活动,住在大龙潭的时候常见它站在秦岭松上鸣叫,嗓音沙哑,断续间隔。空旷积雪的峡谷上,它的声音成为寂廖的标志。南北朝诗人王籍诗《入若耶溪》有“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这里幽到了极致。认识星鸦时,让我联想到一位美国人格林斯潘,格林斯潘时任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星鸦喜欢储备松籽、板栗等坚果过冬。除了储备的共同点,弯勾鼻子也很相似。

鸦科的鸟类就这么令人矛盾,最喜欢的是它,代表鸟类为喜鹊,最不喜欢的也是它,代表鸟类为乌鸦。乌鸦爱结群到山溪里洗澡,也见过红嘴蓝鹊在石槽河洗澡,最喜欢洗澡的鸟还是乌鸦,难道它知道自己黑吗?一般的鸟类,多半松软的泥地搅起沙子扑腾几下,选择旱洗洁净自己的羽毛。

我曾邀请重庆观鸟协会的朋友来红举观鸟,为了增强他们的兴趣,计划拍出一本《红举村鸟谱》,一年间拍了48种鸟,其中有几种鸟让他们感兴趣:白冠长尾雉、鹰雕、红腹锦鸡和红嘴相思雀。白冠长尾雉来得全不费功夫,开车时见它在路边漫步,停车拍摄,据说白冠长尾雉只有四个省份有图片报道了。

事实如此,带着相机时才目中有鸟。然而,有的鸟但闻其他声,不见其影。布谷很少能看到,春末夏初,却常听到它在花繁叶茂的林中“布谷、布谷”地鸣叫,它们喜欢呆在河对岸的青树包(我称为卧虎岭)的常绿阔叶林,在北台的茶园剪枝时看过它几次,难见其影的原因在于它飞速快,直线低飞,行踪诡秘,暴露时间短,没让人看清楚就落到密林中了。布谷实际上很美,大头,胸和腹部的线纹如穿着浅色的海魂衫,斑点的尾巴如花裙。布谷的正名叫大杜鹃,举世闻名的鸟类大流氓,创造了成语“鸩占鹊巢”。

早年,我以为鸩占鹊巢的鸩是斑鸠,森林中有斑鸩,多数为珠颈斑鸩。它们习惯集群觅食和飞翔,只在邻近阴峪河的观音洞前的高山草甸上见过独立觅食的珠颈斑鸩。我的苏格兰边牧亨利来到以前,院子里常有三五个或七八个珠颈斑鸩胸食,亨利喜欢逮鸟,斑鸩受不了亨利的追撵,它们去院子外的麦子地觅食去了。亨利辇走了斑鸩,迎来白鹡鸰。白鹡鸰在院子里君子般漫步,亨利以猫步悄悄地轻缓跟随,待距离白鹡鸰一步之遥,正欲发力扑过去时,白鹡鸰从容跃起,飞到不远的另一个地方继续觅食。亨利看着飞去的白鹡鸰,满脸沮丧,眼看到手的猎物飞了。然后,亨利转身蹑足轻轻地向白鹡鸰走去,白鹡鸰照旧轻盈漫步,不理睬亨利的跟随,视亨利不存在,待到亨利又要跃起时,白鹡鸰展翅向上飞起,停顿片刻,呈波伏状飞到院子另一端。有时候,它们整个下午玩这个狗抓小鸟的危险游戏,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时白鹡鸰飞走,亨利自始至终也没有捕获过白鹡鸰。我理解斑鸩体魄硕大,每起飞一次的付出都比白鹡鸰大,它们不跟狗子游戏。

从没有看过斑鸩营巢,小时候养鸟,我掏过各种鸟窝,从麻雀到八哥,山雀到喜鹊,就是没有见过斑鸩的巢。鸩占鹊巢是斑鸩占了喜鹊的巢吗?直到我在青海贵德的红土峭壁,看到山斑鸩在泥洞里面筑巢,它们飞出飞进,展开扇状的尾巴,有时候站在洞口观望,阳光照在红土壁上,泛着古铜色的光。斑鸩自己做巢,同为鸩鸽科的鸽子,孵育小儿早就见过了的。鸩鸽科还是一个大科,据世界鸟类学家联合会年最新出版的世界鸟类分类6.2版,鸩鸽科分布全球共有42属种,它们如果集合起来,该有多么的壮观。

鸩占鹊巢出于《诗经·召南·鹊巢》:“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也有一些年了,跟随一位动物学博士去山上,忽的一只布谷落到我们前面的树杈,瞬间又飞走。博士指着布谷的背影说,鸩占鹊巢就是它。遗忘在记忆角落的成语被激活,人界鸟界,都有些奇特的事情。我一直羡慕鸟类,它们有飞翔的翅膀,自由来去,漫步天空,没有国界,可以飞越海洋,寻找自己的诗和远方。可是布谷这个家伙,民间传说它的叫声是催促人们赶快播种,只有播种才会有收获,自己玩鸩占鹊巢,天大的一个误会。可是,我在挖地的时候听到布谷的叫,却没去想它的占巢之事,只觉得它是在背后催我努力耕种,以获丰收。

布谷在古时代被称作鸤鸠,陆玑撰《毛诗陆疏广要》说:“鸠,鸤鸠也。今谓布谷。”这么看鸩占鹊巢就好理解,原来是布谷占了鹊巢。可是,还剩下一个疑问,它真的敢占鹊巢么?理论上讲,鹊多指喜鹊,即便是红嘴蓝鹊,这些鸦科的老大哥都是猛禽,弄不好会丢了小命。尤其喜鹊的巢,十分高调建在大树上,无论在南方北方,都在有人居住的地方。村庄、大树、喜鹊巢构成人类家园的意象。喜鹊应该知道人类喜欢它,如此显性的鹊巢,真不好做鸩占鹊巢的营生。“”

小时上过十几米高的树上观察过喜鹊的巢,喜鹊才是建筑大师。它的巢搭在高大树杈上,圆形,直径约五六十廛米或更大一点,上面封顶,完全的浑圆一体,侧边开一个门供喜鹊进出,建筑材均为实木,由坚韧的树枝编织,我用尽全力也没能抽动一根枝条,也摇不动鹊巢。侧门进去,里面有豪华装修,喜鹊用田泥做成一个泥钵状的窝,造得十分圆润光洁,几乎像制陶机旋出来的。孵出的小喜鹊堪称卫生模范,没睁眼就本能地退着向门外,蹶起未生绒毛的小屁股排泄。

怎么想布谷都占不了鹊巢,布谷历来低空飞行,飞到喜鹊巢去违背习性。却原来,生来不筑巢的布谷要产蛋了,若无其事地站在树上鸣叫,窥见麻雀、黄莺、山雀之类的小鸟巢有蛋,鸟出外觅食去了,趁机将蛋产在小鸟巢里,布谷体大蛋却很小,与这些小鸟蛋近似,以至小鸟不辩。根本原因,还是小鸟算术没学好,不记得自己下了多少个蛋。布谷既然有谋略,也就计算到底,它的蛋会早于其他鸟蛋孵化出幼儿。似乎有其母就必有其子,布谷幼儿出壳就开始把其他鸟蛋拱出巢去,如果有鸟蛋孵出幼儿,它把义兄义弟也拱出巢去摔死,独占一个巢。养父母双双辛勤捕食喂养,小布谷极快长成大鸟,待羽毛长齐,即刻飞离,留下空巢。

布谷又名子规,鸩占鹊巢不论,出入唐诗宋词却是不少。李白《蜀道难》:“又闻子规啼,月色愁空山。”杜甫《子规》:“两边山木合,终日子规啼。”谢逸《菩萨蛮》:“两岸草烟低,青山啼子规。”原来布谷的啼鸣如此扣动诗人的心弦。温庭筠:“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翁卷:“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动物界对于布谷的繁殖方式定义为托卵寄生,或叫巢寄生。总之,这种将蛋产到人家巢里,孵养出自己后代的方式,杜鹃科及其亚科的鸟中,鸟学界统计约有47种,已纪录为布谷孵过蛋的鸟共有125种。全球大约有5个科,80多种鸟采用托卵寄生的方式繁育后代,占世界鸟类总数的1%。杜鹃科的鸟只是在托卵寄生的鸟中排行第一,其他还有文鸟科、拟鹃科、鸭科和响蜜鴷科的鸟这么干。

布谷的思想是,把每一枚蛋分产到不同的巢里,风险分散,不事筑巢和孵育,节约下的能量可以比其他鸟多产一枚蛋。所以,很多鸟类种群在现实世界倾向减少或陷入濒危,杜鹃科鸟类种群一直保持平稳,处于良好态势。

想想很可乐,布谷需要贼一样偷偷摸摸潜到人家的巢里生蛋,生完就跑,这个妈妈当的不太带劲吧?也不完全这样。布谷的翅膀和尾巴展开来疾速飞行,形态很像猛禽鹞子,误以为鹞子来了的小鸟来不及细看,拍翅就飞。布谷在等不急要下蛋的时候,它就这么装鹞子吓飞小鸟。然后,落到人家还温暖的巢里“咕咚”下一个蛋。

的确,布谷是一只文化鸟,当气候到了种苞谷的时候,它就在林中叫“早种苞谷、早种苞谷”,待到收割麦子的时候,它又及时地叫“快收快割、快收快割”,劝人勤劳,声音悦耳。还不止于此,到盛夏时布谷昼夜不停地叫“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这个叫声急促凄凉悲切,由于通宵达旦地叫,无眠的文人墨客和失意官僚听来,印合心境。文天祥:“从今却别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鲁迅写下:“无端旧梦驱残醉,独对灯阴忆子规。”

布谷的鸟生规划,智商明显高于他鸟。它将生物种群延续最重要的一环孵化和哺育交给别人,事实也没有出现种群危机,这需要心理的强大与生理的设计。比如蛋的大小,色泽必须近似托寄鸟巢的鸟蛋,还要早于别的鸟蛋孵化出小布谷,还要孵化出的雏儿不经教育就知道将巢中其他鸟蛋和小鸟拱出巢去,以防义父母经过亲子的对照发现它这个冒充者,顺带独享义父母的恩宠。在食物上,它选择了松毛虫,许多鸟都不爱的虫子,可以将这个选择视为对那些为它或可能为它哺育后代的小鸟让出食物源,且意外地获得人类喜爱,森林管理人将布谷定为益鸟。

作为一只悲鸟,布谷给世界上映惊心动魄的一幕。布谷口腔上皮和舌头都是血红色,春天里,它站在杜鹃树上悲切的啼叫时,古代人以为布谷啼叫出血了,血滴落在杜鹃上染红了花朵。唐代诗人成彦雄作诗:“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杜鹃啼血由此而来。布谷、子规、杜鹃,人给一种鸟取的三个名字,也是表达三种心境么?

只有身兼哲学家和科学家的亚里士多德批评过布谷,他在《动物志》中写道:“杜鹃在群鸟中以卑怯著名,小鸟们聚集起来啄它的时候,它就逃之夭夭。”二千多年来的一次批评,亚里士多德以科学眼光和哲学思维对布谷做出精确评判,他与文学家持相反意见。

最推崇布谷者要数蜀国人,传说商朝时蜀王杜宇,号望帝,爱民如子,勤于施政,年老退隐西山,死后化作杜鹃,悲鸣滴血,又给布谷一个名号“望帝啼鹃”,将蜀文化里的悲推向极致。

李商隐《锦瑟》:“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庄子化作了蝴蝶,望帝化作了杜鹃,人既然不能永生,那就化作一只鸟吧,鸟也不能永生,但千古以降,年年岁岁都能听到布谷啼。李中《暮春吟怀寄姚端先辈》:“故人还爽花前约,新月又生江上亭。庄梦断时灯欲烬,蜀魂啼处酒初醒。”李中为江西九江人,他却将布谷视为蜀魂。秦观《踏莎行》:“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多少的孤独与惆怅,皆在布谷声?白居易《琵琶行》:“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王令给悲情的布谷添再一把力:“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只道是,悲切凄绝处,多有作诗人。幻化杜宇的那只布谷鸟,依然年年巢寄生。唉,那不就是一声鸟叫么?

我喜欢茶园里飞来飞去的红腹锦鸡,它像传说中的凤凰,如果神农架选区鸟,我要投红腹锦鸡一票。红腹锦鸡飞翔时抬头挺胸,长尾飘飘,飞速慢,感觉随时都会落下,然而它一定能飞到既定的位置。因为喜欢,以前每冬都给它们投放十斤左右的小红豆。仔细观察,它们爱去生长火棘、栒子的地方觅食,特别在雪天火棘和栒子满树的小红果宝石般红亮。红腹锦鸡在雪上行走,尤显羽毛艳丽光亮,形态优雅,雍容华贵。其他的鸟类,画鹛、领雀嘴鹎、山雉也喜欢聚集成片生长火棘的地方,于是在茶园保留和种植火棘。丰富的食物能让鸟类的种群繁盛。

鸟类是虫子的天敌,我希望有更多的鸟来帮我捉虫。鸟类在秋末到早春之间的漫长冬天,它们采食植物种子。为此,人类给诸多植食性的鸟定义为害鸟,肉食性的鸟为益鸟,纯属偏见,鸟类是世俗的,不是神仙。传说中的仙鹤吃什么?我在巴彦卓尔盟乌拉特前旗的乌梁素海芦苇荡观察到独脚栖立水中的鹤,它的长脖弯成一个问号,悬着修长尖锐的喙,瞬间从水中叼起一尾银光闪亮的鱼儿。对于鱼类来说,几乎鹳形目的鸟类都是杀手,它们的脖子有多长,就能探入多深的水。

红举村北部,有一处刀劈斧砍的悬崖,名叫老鹰崖,接近顶端的地方有一个溶洞,里面有一个鹰巢。曾经有村民要领我爬上去看,他说鹰巢有箩筐那么大。时值秋末,老鹰回巢,我明白爬上悬崖去探猛禽的巢穴是什么后果,没有上去。老鹰秋末冬初回来,春末夏初又飞走,中间不知道它们去了什么地方。我问村民,村民也说不清楚。

我深刻地相信,许多民族将猛兽和猛禽立为图腾都是源于心灵的恐惧,难道在大门口摆两个石狮子是为表达和平友爱么?屋子的西边青树包北坡,有一对黄鹰经常飞越院子的上空,很奇怪还有一对鹞子也住在那边。有一个春天,玫瑰花刚开,我在楼上听到鸡在院子里惊叫,与平时戏耍时的叫唤声音完全不同,充满凄厉和恐惧。下楼去看,雄鸡大卫带着几个母鸡躲到玫瑰花丛下面,瑟瑟发抖。心里纳闷,大白天也有狐狸进来么?院子门口有狗子呢。正待细查,从葡萄架下斜刺飞出一只黄鹰,冲天而去。回过头来数鸡,差一只羽毛偏白的母鸡。分明看着黄鹰空身而去,怎么会少了一只鸡呢?过了半天时间,再看鸡子,还是少了一只。找遍院子未见身影,推开一扇没关严的农具房门查找,正要转身时发现一个空纸箱露出一截鸡尾巴。弯腰一看,正是不见踪影的那只母鸡。伸手抓它,母鸡拼命地挣扎惊叫,待看到是我抓它时,才惊魂未定地停止挣扎,身体仍然发抖。见此脆弱无助的神态,心都要碎,半天时间一动不动地躲藏在纸箱里,它有多么的恐惧!

鸟界,畏惧鹰鹞如同人界畏惧虎狼。至此明白鸟类喜欢荆棘刺丛,它们熟练地在刺丛中往来,空中霸王的鹰才畏惧植物锋利的刺。为了鸟类的平安,我要多植玫瑰。一段时间,黄鹰的身影在我脑海弃之不去,它还会来院子捕捉鸡子么?想起天山脚下的大漠上,一群鹰低空盘旋,轮番攻击草丛中飞奔的一只小兽,那时我对鹰充满崇敬的心情。没想妻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鹰。

院子里,山雀依然最早起床,除了晒腊肉的时间,我爱这个小小的精灵,天未明时开始鸣叫,一夜的长梦到此时终止。我承认住在森林中心有恐惧感,尤其狗子半夜发出突然的叫声,不知道从森林来了什么不速之客,那些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家伙,它们借助夜色的掩护潜往院子。因此,准备了箭、剑和刀,还有射程达到一点五公里,流明的超强光手电筒。悲剧在于,我不知道可能的敌人是谁,什么形状,什么时间进攻。于是,在东南西北各悬了一盏灯,通宵明亮。

东方露出微弱的白光,山雀传来阵阵鸣叫,灯光照耀的白墙,呈现一幅蝴蝶图,夜里趋光而来的各种蝴蝶、蛾子和螽斯杂乱贴在墙面,自然的画作。一会儿,山雀结队而来,它们展翅贴到墙面,啄食那些蝴蝶和蛾子,瞬间转为一幅鸟图。每天清晨,我读到的第一幅生动有趣的生物图景。的确,面对这样的弱肉强食,作为耕者,对虫类缺少一份同情心。

终于明白,帮我捉虫捕蝶的鸟,都是这些名不张显的小鸟。伟大的鹰和英勇的鹞子,只将小鸟做美食,包括鸡子,视虫为无物。有一个冬天,我索性挂了一块腊肉到茶园边上,以奖励常年帮助我酷爱腊肉的山雀。

有比山雀个头还小的棕头鸦雀,它有多小呢?前年的夏天,我给玫瑰除草,玫瑰园的艾蒿高过玫瑰了,与艾蒿同生的还有香薷、虎杖、豨签草、狼耙草、葎草和丛枝蓼。割除一片艾蒿,忽然发现,一棵艾蒿的枝上立着一个小鸟巢,鸟巢里面还有一个麻点的鸟蛋。我相信它是棕头鸦雀建筑的,是时常见它们在草丛中活动。留下支着鸟巢的艾蒿,继续往边上割草。一会儿,果然有一只棕头鸦雀飞回落进巢里,温婉的小鸟,它的眼神流露惊慌。那一刹,我后悔了,做了一件愧对棕头鸦雀的事情,独立的一支艾,孤伶伶顶着一个鸟巢,原来它很隐秘,现在暴露无遗,无端给棕头鸦雀带来危险。我是说,棕头鸦雀有多小。

棕头鸦雀喜欢草丛和灌木丛,最多飞到小乔木鸣叫,它们是草籽和小虫子的收集者。我看见它们居然站在多刺的玫瑰枝上啄食细小的长管蚜虫,当时就想邀请它们到院子里来,有好几棵欧洲月季上有长管蚜虫,可是不知道该如何邀请,它们不惧人却也不与人接近,兼具语言不通。

棕头鸦雀集群活动,没有看过它们单练,飞行距离短,三五米的样子,像跳跃。站在一支艾蒿上像玩撑杆跳。它们进入茶园的时候,训练有素地一字排开,一行一行茶树上找虫子,这个时候我觉得天下最美的鸟就是棕头鸦雀了。实际上茶树上的虫子没有行矩间草丛的虫子多,我喜欢把草留到二尺高的时候剪下,它们可以给茶树增肥保湿。

灿烂的阳光下,数十个棕头鸦雀一字排开,梳子般梳理茶园,看上去有多么美妙?它们喜欢在茶树中间筑巢,筑巢材料主体用茶树上的苔藓,辅之一点禾本科的草杆,帮助茶树除了苔藓,哺养幼鸟时候,进入捉虫子的高峰期。我该有多么爱棕头鸦雀呢?如果有鹰来猎杀它们,我愿拿出弓箭来保卫棕头鸦雀。

可是,歌颂棕头鸦雀的诗一首都没有,十分不公平。我不相信唐朝的人和宋朝的人没有见过棕头鸦雀,对鸟的偏见,至少有三千年了。相比较同样的小鸟,山雀还在宋朝诗人王质的诗中出现一次:“冬青匝路野蜂乱,荞麦满园山雀飞。明朝大江送吾去,万里天风吹客衣。”王质也只是将山雀做了景物,与野蜂并列,不可以算实写山雀。当代诗人饶庆年的《山雀子衔来的诗》,写的根本不是山雀,如王质一般,写田园风光。

人类文化对鸟类偏见垒起的悖论比鹰飞的还高。麻雀作为伴鸟人类住在哪儿它来到哪儿,从小听惯麻雀的叫声,有时去到一座无名深山,山回路转,林密涧深,绕过一个悬崖忽然听到几声麻雀啼鸣,心中一亮,上面有人家了。快步登上去,果然有一栋泥墙瓦屋,屋檐挂着红辣椒,门外晒着红薯丝,麻雀在黑瓦上跳上跳下,忽然飞入屋边的竹林,北方人索性称麻雀为家雀。便是这个人居标志的麻雀,能见的记载除了蔑视,便是嘲讽。清朝李调元写过一首诗咏麻雀:“一窝两窝三四窝,五窝六窝七八窝。食尽皇王千钟粟,凤凰何少尔何多?”诗本身不算挖苦麻雀,借麻雀讽刺官僚罢了,拿凤凰对比,好似麻雀天生一群好吃懒做又能繁育的废物。不如少时读到屠格涅夫的一首散文诗《麻雀》,那是真格对麻雀的理解。

麻雀的错误在于与人相伴,与人近而被人轻蔑。鹰相远,被人称为志向宏大,于农人和牧人来说,也不过是窃鸡盗羊之徒。我敬仰鹰,亲近麻雀,麻雀是人类家园的细节。俗世有一句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相信家园再破,不能没有麻雀。更不可理喻,不远的历史中,麻雀被指为四害而惨遭追杀。也罢,脱离人群,到森林中来吧,这里每一种鸟都拥有平等地位。

初到神农架住在大龙潭,那里有山雀、灰头灰雀、红嘴蓝鹊、朱雀、戴胜、啄木鸟、白颈鸦和星鸦,还有一次看见伯劳,没有麻雀,多少有些不习惯,不是有人家的样子。来到红举,也没有见到麻雀,去农家也没有见到麻雀,直到大前年的春天,我刚从小镇上回来,忽然听到几声亲切的鸟啼,是麻雀!麻雀啊,终于来到了,麻雀就是故乡的声音。

我希望麻雀像平原和丘陵地带一样,繁育出许多的小麻雀,它们聚集一起吱吱喳喳,人走近前去,嘣地一齐飞起,像一团黑云旋转而去,落到旷野或河边的树林。麻雀果然在屋檐筑巢繁育了小麻雀,有小麻雀的日子最热闹,它们喳喳地不停地叫。忙着炒茶,挖地,还有种花,任由麻雀将宁静的日子就得喧嚣。

当我感觉生活缺点什么的时候,发现麻雀走了。大麻雀和小麻雀都不辞而别。直到春天又来临,麻雀回来了,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过去的麻雀,想象中它们就是原来的麻雀,前度刘郎今又回。照例麻雀又忙忙碌碌地筑巢,随着天气渐热,小麻雀又出生了,吱吱喳喳叫醒了院子。麻雀叫,狗吠,鸡啼,夏天的到来充满生机。

某个中午午睡,忽然被一阵敲击金属的声音吵醒。谁在敲院子的铁门呢?去到玻璃的露台看,没有人,两个狗子都在树荫下睡觉,鸡子趴在蔷薇花下面。小河不息地哗哗流淌,波浪泛起金光,山柳树上的蝉高亢鸣叫。我又去睡觉,这里的夏天也盖棉被,凉爽的风没有带来阳光的热力。敲击声又响起,心想莫不是有人在楼下开玩笑?下了楼去,院子里有只白鹡鸰走动,一只蝴蜂在葡萄架上飞来飞去,也没有人。这时候敲击声又响起,确定声音来自楼上的玻璃露台方向。

上楼,轻轻的迈动脚步,神奇的一幕,一只麻雀在敲击玻璃房的不锈钢管。我拿出手机拍照,麻雀发现我跳起飞了。过了一段时间,敲击声又响起,我去看那只不知为什么要敲击不锈钢管的麻雀,它换了一个地方,在东边敲击。此后,差不多每天的中午和下午,一只麻雀都在那里敲击不锈钢管。我没再去理它,也许,它是看见不锈钢管映出它的影子?

许多动物都没有照过镜子,不知道镜子的原理。我想起住关门山的时候,一只白鹡鸰撞玻璃。那座楼正前方贴的蓝玻璃幕墙,白鹡鸰站在阳台对着玻璃看,看着就冲玻璃飞。初始听见嘭的一声响,以前楼下有人推门,没理睬,接着持续的响,到大厅去看,发现白鹡鸰撞玻璃。我想,鸟儿撞玻璃幕墙的事情经常发生,它们是没有把玻璃当玻璃,以为可以飞过去。不然,白鹡鸰无休止地撞玻璃,影响我看书,将它轰走。

这是一只愚蠢的鸟,我这样想。然而,接下来几天这只孤独的白鹡鸰都在撞玻璃,时轻时重,每撞一次,后退一米远,再拍翅扑向玻璃。有时,它也左右扭头打量玻璃,这是个我心里豁然开朗,它是看见玻璃映出的它的影子,它以为那是另外一只白鹡鸰,扑去过亲近它。大约有一周的时间,白鹡鸰都在朴它自己的影子。好孤独的一只白鹡鸰,它是失偶了么?是在朝着自己的影子求爱?宁静的关门山,是时只有河水滔滔,偶尔有山上的麂子叫。白鹡鸰的执着令我害怕,它是这样的不吃不喝扑向它的影子,有时用力过度,撞着玻璃跌倒在阳台上,拍翅翻身,歇一会儿又继续扑向玻璃。

得不到任何答案。那只敲击不锈钢管的麻雀,持续的时间也差不多有一个月,后来它飞走了。今年麻雀又来了,照样的筑巢,独孵育小麻雀,仍然有一只麻雀敲不锈钢管,只是持续了几天,再没有那种坚定的敲击行为。我相信过去观鸟,只是看了它的群体,没有对一个个体的鸟持续观察,每一个鸟都不相同,它们有自己怕性格与行为。

但是,我没有办法能详细地观察一只山雉,俗称野鸡。在年的春天,山雉来到玫瑰园筑巢,一雄一雌对叫,我想观察那只雄性的山雉,每一看它,它就逃之夭夭。我对它没有任何伤害的动机,它不明白。好吧,遇上一只拒人千里的鸟,只能远观。谁曾想到,院子里又来了不速之客:两只白鹭来了!

白鹭到院子里来捕鱼,我的天!你当我的鱼来和容易么?院子里东西各有一个鱼池,环院子的屋檐下修了一米宽一米深的水渠,与两东鱼池联通,西边鱼池的鱼要产卵必沿渠上溯到东边鱼池,在东边鱼池产卵自然孵化,亲鱼和小鱼顺流而下,亲鱼回到西边鱼池,小鱼在水浅的水渠生活。

意想不到,白鹭不惧人。它站在西边时,赶它飞到东头。一不留神,它叼起一尾小鱼就飞。我也不是太小气,从武汉南湖捞来的野生鲫鱼都产卵孵化小鱼了,鱼已经够多。可是,鱼池和水渠里都养了娃娃鱼,小鱼的密度减小会导致它们捕猎困难。赶走白鹭,又飞来夜鹭,我几乎要崩溃,能不能不天天来捕鱼呢?忽然想明白,如此不惧风险,执着地一次次飞进院子里来捕鱼,它们一定是生小孩了。只有家里有嗷嗷待哺的小孩,它们才如此胆大,以至我拿出弓箭来射过几次,白鹭没有畏惧。我只好选择另一个办法,托班车司机从松柏镇买回十斤野生小泥鳅投放,这种无鳞多肉的鳅科鱼类来了,白鹭狂喜,它叼着泥鳅没有立即飞走,移步晒场将泥鳅在水泥地上摔晕了再叼走。

终于心境大开,大家彼此生活在这里,都需要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后代,我为什么不允许它吃鱼呢?娃娃鱼吃得,鸟吃不得?白鹭不是我养的,进入到院子里来,我们还不是一家么?我就认下那两只白鹡鸰为一家人了。只要是活着的鸟,大家都是益鸟。

古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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